足球世界杯國內現狀(亞洲杯突然不在中國辦了:中國足球的三次斷裂令人心痛)

時間:2023-01-16 12:50:47 閱讀:99

原標題:足球世界杯國內現狀(亞洲杯突然不在中國辦了:中國足球的三次斷裂令人心痛)

  ? 路云亭|上海體育學院傳媒與藝術學院

  ? 董路|足球評論員

足球世界杯國內現狀

  【導讀】

  近期,為2023年足球亞洲杯量身打造的北京工人體育場改復建工程鋼結構施工順利完成。但在5月14日,亞洲杯中國組委會突然宣布,原定于2023年中開賽的亞洲杯將易地舉辦,讓眾多球迷不勝遺憾。我國上一次舉辦亞洲杯,還是2004年。那一年,中國男足過關斬將、獲取亞軍,平了1984年新加坡亞洲杯的歷史最好成績。今年以來,隨著世界杯預選賽的失利,中國足球進入空前困頓期。有評論認為,亞洲杯的易地舉辦,也給中國足球發展帶來新的不確定因素。

  本文指出,青

  訓是足球發展的根基,但是長期以來我國足球對青訓投入不足,我們培養出來的球員大多數半成品,缺乏必要的文化素養與道德信

  仰。

  為扭轉足球發展頹勢,我們必須重視體教融合,打破人為干預,采取更加公平公開的選材機制

  ,并構建與中國發展實際相匹配的創新性理論。

  中國足球先后經歷歐美體系、蘇聯體系、準職業體系,其間還出現一段時間中斷,可以說近百年來中國足球經歷三次大的結構性斷裂

  ,這是中國足球發展不可忽視的歷史前提,也意味著中國足球尚未真正走出“養傷”階段。綜合來看,中國足球面臨的挑戰,一是青訓與足球人才培養困境,二是平衡國外經驗與本土現狀的困境,三是科技變革對足球現有規則的挑戰,四是多元文化與愛國主義的融合困境。以上挑戰,有待我們予以一一回應。

  本文原載《體育科研》2020年第1期,原題為《青訓、文化與風格:一場有關中國足球問題的對話》,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諸君思考。

  青訓、文化與風格:

  一場有關中國足球問題的對話

  ▍“我們培養出的球員實際上是半成品”

  路云亭:世界上其他國家的足球是一回事,中國足球可能是另一回事。很多中國人都知道,青訓是本體,足球中的青訓工作應當是最重要的工作,但是現在越來越少的人愿意為此投入精力、資金和時間。據我所知,國家的需要和社會力量投入不太匹配,盡管還有一些人關注中國足球的青訓工作,但是青訓周期很長,又有多少企業有耐心做這種事情?很多企業都喜歡做有明顯短期效應的投資,不愿意長期投入到類似足球青訓這樣的項目中去。中國青訓面臨的問題不少。

  董路:我最近一直在做青訓方面的調研工作。其實,在中國足球青訓營的工作很難開展,現在更是賠錢。但是,最關鍵還在于家長。孩子們在學習和訓練之間出現矛盾的時候,我們更多地是從競技層面來考慮問題,最終選擇以訓練為主,所以孩子們的文化課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而文化課又是文化教育的基礎,與此同時,除了文化課,雖然可能有一些職業梯隊、足校還在象征性地開展文化教育,但在更深層次的培養方面出了問題。現在沒有人關心這方面的事,因為專業體系下培養出來的青訓教練懂得最多的是足球專業。腳弓傳球,還是練短傳配合,還是練身體力量,這些對于孩子們來講可能只是足球專業。但一個孩子成長過程中缺少文化課的補充,脫離社會、學校、家庭,又缺少各年齡段的心智培養、頭腦的開發、信仰的養成和行為規范、品行的引導,這就造成了我們一代一代的足球運動員可能身高體壯、健步如飛,但是一旦在世界大賽上,對足球的認識和理解,對一個人為什么去踢足球,對這項事業的熱愛,對祖國榮譽、責任的擔當都缺失。

  毛主席說過,有文化的軍隊才是打勝仗的軍隊。如果我們青訓營里孩子在文化這方面有欠缺,就“打不了勝仗”,這是我們巨大的缺失,也是這些年青訓工作出現的最大問題。

  我們現在,此時此刻:第一,我們不缺少教練,“八國聯軍”的教練都已經進入中國了,中國是一個巨大的市場,他們在中國能拿到比在歐洲高很多倍的薪水。第二,我們那么多足球特色學校,那么多足球小鎮,那么多社會球場,各地足球場的建設已經足夠了。我們并不缺球場,當然要求孩子在四線城市也要有免費的球場來踢球,那就要求過高了。在主要城市里面,孩子想要練球,是有足夠場地的,而且也不缺少資金,政府有撥款,各種學校也有足夠的經費。各種教練能出國培訓,各種外教來中國講座、講學,再加上各種培訓班,可以說應有的都不缺。第三,足球理念上我們就更豐富了,像滿漢全席一樣,要西班牙的有西班牙的理念,要德國的有德國的理念。第四,中國踢球的孩子理論上也不缺,冰島人口也就三十余萬,他們青訓的孩子,按百分之十算也就三萬人,但人家能打進世界杯。而中國可能有成百萬的孩子在練球,從絕對數量上講,我們是不缺的。那么,為什么到現在中國足球還沒有質的飛躍和變化?還得回到我們之前提到的問題上來。

  足球世界杯國內現狀(亞洲杯突然不在中國辦了:中國足球的三次斷裂令人心痛)

 ?。▉喼薇袊M委會14日發布公告宣布受疫情影響亞洲杯將異地舉辦,此前中國于2019年6月獲得2023年亞足聯亞洲杯舉辦權)

  我們培養出來的足球運動員其實是半成品,這些半成品的球員缺乏頭腦、思想,以及道德、信仰。在這基礎上,再加上原有體制問題可能存在的一定的尋租空間,導致中國足球的確存在問題,凸顯出文化水平不高帶來的不良后果。不少人才就這樣被埋沒,而以權謀私等現象都一直存在。究其根本,一個國家的足球,坦白講跟一個國家的傳統文化、社會發展現狀、整體國民素質、人性心理是息息相關的。以前中國足球還處在亞洲不錯的水平上,曾經打日本隨便打,你會發現那個時候人心比較單純。中國現在的職業足球發展還很不完善,整個社會的文化評判標準、思想、思潮都和以前不一樣,存在“一切向錢看”以及精致利己主義之類。這些文化和思潮與足球這個項目本身要求的犧牲精神、責任、擔當、勇敢、義無反顧、信仰團結是矛盾的,足球領域中,很多優良的風氣都逐漸淡化或消失了,這種情況與足球倡導的和諧、科學的宗旨相悖,所以如果把足球簡單地實行社會化處理,一定會出問題。中國足球其實是對抗不了這些社會心理和行為的。

  為什么徐根寶相對成功,是因為他把孩子從小集中到崇明島上,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以自己的三觀作為文化傳輸的內容,造就了一批看上去“與世隔絕”的孩子,這些孩子從思想、精神、專業的專注度上來說,要比那些在社會上的孩子們強得多。徐根寶執著于精神的追求和對足球的熱愛。他在崇明島上帶出來的孩子,即便不說是滿腹經綸,但是至少是有著不錯的品行,有自己的夢想,還有“相依為命”的團結精神。徐根寶在這一階段的工作是寂寞的,但最終在十幾年后開花結果。社會上其他所謂青訓、人才培養,很難彌補文化缺失問題,甚至一些人就不如徐根寶那么純粹,于是很難帶出好隊員。徐根寶能在那樣一個時間節點上放棄上百萬年薪的頂級職業隊的執教機會,去島上自己創業,我覺得他至少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對足球有這份熱忱,而這種熱情是可以傳遞給孩子們的。對他來說,足球是從娃娃抓起,但在我看來,中國的足球青訓現在仍然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思路。

  我認為,首先體教必須結合。功夫在詩外,當一個人游覽或游歷了大江南北再坐下來寫詩,和一個人只在后花園兒里踱步所寫出的詩句,完全不一樣,境界不一樣。

  其次,要打破人為的干預,發現、培養、推薦、使用足球人才,人才選拔要變得更加公開、公正、透明,要廣開渠道,讓真正有能力、有天賦的孩子能夠走上更大的舞臺展示自己,這是需要改變的。人才的發現、培養、使用,需要更多、更公開的渠道,而不僅只依靠于某一些人以某一種帶有局限性的眼光決定事情,或者為了既得利益讓某些孩子往上走,而那些真正有能力、有天賦的孩子,卻因為這樣、那樣的限制,無法浮出水面。競技體育最終還是要靠人才。人才不僅靠培養,還要發現、尋找和最終的引導,要給予人才必需的成長空間,而不僅是教他怎么去成長。

  再次,體教結合和公平的選拔機制僅是個基礎,足球人才的培養還需要國際視野,如果一直在落后的環境里面,永遠都培養不出真正先進的足球人才。必須不斷地去跟國外的先進的足球去接軌,在不斷地向先進、發達的足球國家學習的過程中挑戰、完善自己,讓孩子接受這樣的一種磨練。假如孩子5歲就登臺演唱,到他25歲時演唱得就很嫻熟了。

  最后,我們需要在理論上給予中國青訓更多具有建設性和創新性的理論,不能全部照搬、照抄外國過去的東西。無論是中國革命的成功,還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無一不是先進的思想和中國社會實踐的結合,但中國足球這個領域的情況足球則完全相反,一些人要么固守自己的傳統思維,要么完全西化。這是兩個極端,也是現在青訓所存在的問題。中國的足球青訓到底應該怎么搞,中國的孩子到底應該怎么踢球,這個問題現在還沒有解決。因為沒有人在這方面進行深刻的思考。

  “中國足球應該廣開渠道,魚龍混雜也沒關系”

  路云亭:現在日本和韓國的足球青訓已經很成熟,日本的中學生足球聯賽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中國是個大國,各地發展不均衡,足球的風格差異也很大,中國各地足球的風格很難統一,其實也未必需要絕對統一,但在國家隊層面則需要有一個很好的組裝程序。

  董路:我們應該向日本足球學習什么,有的人簡簡單單地認為應該向日本學習傳控,學習所謂團隊打法,但這其實是錯的。我們要真正應向日本學習的,是日本結合本國實際,結合足球先進國家的理念,孜孜以求尋找符合自己道路的這種理念。并不是說日本做什么,我們就應跟著去做什么,因為你跟著做就永遠只跟在人家后面。所以,我覺得足球中普世的東西,恰恰是民族性。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所踢出的足球,應該是與這個國家、民族的文化,傳統的思維方式、行為方式,人種、身體特點等方方面面高度契合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有自己的風格。就像二人轉演員穿著西服是很別扭的,唱美聲的穿褲衩也很別扭。要找到自己的“style”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因為中國地域比較廣闊,足球風格是挺難統一的。日本足球風格較好統一,按照一個大綱從上到下,從小學隊到國家隊打法都是一樣的也行。而中國存在的問題就很多,中國足球整體基礎薄弱,日本的高中聯賽已經有九十屆了,我們還在搞所謂的職業聯賽的時候可能人家已經有全國高中聯賽了。不要小看日本人的足球,日本足球是有一定文化積淀的,而中國只有一些地方可能足球文化相對來講比較厚重,比如上海、大連、廣州,因為這些城市是沿海城市,當年很多西方的海員、船員還有些教會把足球帶到了中國,足球就開始在這些地方發展起來,并形成相應的流派,像大連足球講究身體、力量,廣州足球講究細膩。但現在中國足球風格越來越趨同了,因為越來越受外教思想的影響,所以地方特點就不突出了。我覺得應該發揮中國人的特色,和西方人、日本人、韓國人相比,我認為中國人更“靈活”。這種靈活不僅僅是身體的靈活,也包括腦筋的靈活。我認為中國人聰明,但必須要開發這種聰明。

  中國人在困難的時候一起扛一件事情是容易的,但在事情發展順遂的時候,想要中國人共同發揮創造力,反而有點難,因斷裂為人的意愿可能不夠統一,要統一就要強化管理。中國足球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一管就死,一放就亂,也是個老問題。毛澤東帶領中國革命能獲得勝利是基于靈活機動的、審時度勢的、結合自身的、針對對手特點的戰略戰術。這個戰略思想如果投射到足球場上,就是防守反擊。

  鄧小平同志進行改革開放,最了不起的就是打破平均主義。投射到現如今的中國足球上,就是應該廣開渠道。老有人批評說開飯館兒的都要做青訓了,我要說,為什么開飯館兒的就不行?許家印是做足球的嗎?這就是中國所謂專業人士在認識上的極大局限。中國足球就應該廣開渠道,魚龍混雜也沒關系。因為任何事物在發展的最初階段一定是魚龍混雜的,改革開放之初,溫州假貨也是橫行的,后來逐漸地變成了一種規范的市場行為,都要有這個過程的。所以我認為,每個人、每個國家都有自身的特點,即特殊性,我們也要找到屬于自己的足球發展道路。遺憾的是,我們有很多人寧可只去研究國外足球的某一種風格,很多人每天都在揮汗如雨,現狀但是卻沒將足夠的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去論證中國人應該踢什么樣的足球,去論證中國人踢足球真正的優勢在哪里,去論證我們現在所發展的這些方向到底是對的還是不對的。從成績角度來講,現在的足球發展方向肯定是不對的,再好的方法沒有拿到成績,從競技體育的角度來講,就證明了你走的路是偏的、是歪的。那么怎么去彌補,這實際上是更高層級的一個命題。徐根寶搞青訓有現實意義,但這并不是說我們都找一個島,然后把孩子放在那兒,徐根寶青訓實踐的最大現實意義還是它的教育功能。

  再說精英的成長問題,徐根寶的隊員是從二千多個孩子里選的,他們就是精英。徐根寶不是留下所有的孩子,他是全國選拔然后集中。但徐根寶的做法也有局限性,他帶的孩子處在成長過程中,和這個世界脫離會給孩子的道德培養帶來一定的局限。徐根寶的確讓這些孩子的整體道德水平達到一個中上線,但是也許會有更新、更好的模式。他對現在的中國足球最大的啟示是我們要做出精英足球,然后要用文化去武裝孩子。我們能夠比徐根寶做得更好的依據是我們與世界更近,有更好的、更先進的、更豐富的方法完成中西足球教育的結合,這是我們未來超越徐根寶的有利條件。坦白講,徐根寶所培養的孩子并沒有讓中國隊打進世界杯,只是讓上港拿到了聯賽冠軍,之前的許家印也拿了冠軍,所以都不用過度渲染。但是,徐根寶所培養的孩子成才率還是比較高的,那就說明他還是擁有自己相對比較獨特的文化,相對來講,他那些孩子都是比較正直的。

  足球世界杯國內現狀(亞洲杯突然不在中國辦了:中國足球的三次斷裂令人心痛)

  徐根寶與球員

  ▍中國足球的三次斷裂與陣痛

  路云亭:足球的本體還是人,人是足球運動中的主動力。我們原先的足球主導力量來自社會,而非政府,屬于一種民間足球或者自然足球,基本與歐美接軌;到了20世紀50年代,中國出現了專業隊體制;隨后在1994年出現了準職業足球體制;中間還有一段的中斷現象,等于在一個世紀內出現了4種足球體系。其中的間隔性力量分別來自蘇聯理念、準職業理念以及難以避免的足球貪腐案,由此也形成了中國足球的3次斷裂,結果導致中國足球人的思想變得幾乎難以適應任何環境。以前中國足球曾經有個體師徒的傳幫帶的制度,這樣做會建立起很好的師徒關系,但是后來這種關系就很淡漠了,師徒制度也變得不嚴格,也不太純了,尤其它的內涵,幾乎見不到了。

  董路:感恩是做人最基本的東西,最基本的東西都不具備,那么在關鍵時刻你怎么能夠豁出去,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去舍生忘死?

  路云亭:有一次,一位《解放日報》的資深記者講了個故事,他說德國人蠻單純的,慕尼黑這個城市就只有3種內容,它周圍都是黑森林,基本上不怎么開發,然后就是高科技和足球。人生活得很簡單,思想也非常單純,就喝點啤酒,吃點牛肉,到晚上9點以后街上都沒人了,他們就是踢踢球、做做高科技,森林放在那兒一動不動。相比較而言,我們的生活是不是太復雜了?

  董路:簡單的生活固然使人相對比較專注、思想比較集中,有利于孩子的成長;紛繁復雜的生活則能讓孩子去感知不同的事物,然后再大浪淘沙,經歷磨練、洗禮的人,最終能夠成長起來。所以我倒認為這個東西不是絕對的。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我們的一切是處在一個教育的體系之內,如果面對的情況更復雜,我們就應該投入更多的精力去教育人。其他國家相對來講“單純”,或者它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社會風氣了,比如說在日本,不用教育孩子如何懂禮貌,因為孩子從小就這么熏陶出來了,任何人都沒有必要再去跟孩子講這個東西了。但對于我們來講,我們得教會孩子去感謝,還有像吃飯不能大聲說話,訓練要把裝備碼齊等。這些在日韓不用教,但我們的孩子可能還不太會,或者說還不太習慣這樣做。所以我認為,在中國,社會教育、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三者的教育功能其實都沒有完全發揮。正因如此,教育將會在我們的足球里面起到最大的作用,因為中國足球最缺教育。最缺的,現在又最忽略,那最后中國足球肯定沒有全面發展的可能。

  路云亭:我剛做過“道德的競爭力”的講座,青訓營的道德建設也很重要,現在一些踢足球的孩子大多受個人主義思想的影響,為國家、集體、他人服務乃至獻身的意識不如前幾代球員強了。

  董路:這種意識現在的確比較淡薄了,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可能還可以?!拔覟槿巳耍巳藶槲摇钡睦砟钜呀洓]有了,現在“一切向錢看”是社會的一個思潮,還有精致的利己主義,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以前還有“社會主義向陽院”,這家做的菜可能會端給對家,現在對門住的是什么人你都不認識。再加上現在社會的價值標準也不一樣了,你看熱搜全都是明星的八卦和緋聞。青少年就會以此為導向,由此缺失很多東西,而越缺的東西越不補,就會有惡性循環。

  路云亭:還要從傳承有序的角度切入話題。歐美國家的足球發展了一百多年,發展的機制統一、肌理完整、理念一以貫之,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形態的斷裂現象,中國足球有至少3次斷裂,而每一次的裂變都有陣痛,現在基本上還處在“養傷”階段,短時間內很難有恢復健康的可能。我認為中國的球迷應該有信心,但更應該有耐心。等中國足球三四十年,讓它休養生息,也是應該的,或許也是必須的。我在1992年寫過《中國足球的十大短缺》,這不已經過了27年了嗎?中國足球還是這個樣子,甚至比當年的成績還要差。所以說,再等30年甚至50年,也很正常。

  董路:比如說在英國,各個俱樂部還是主導,因為英國已經形成了一個清晰的、完整的青訓體系和競賽體系,所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孩子8歲時,根據就近原則,100公里之內可以選擇一家業余俱樂部接受培訓,此后還有精英隊提供相對專業的訓練。孩子從9歲至12歲期間,可以參加各種體系的競賽,水平繼續提高可以到更高層級的俱樂部,孩子在16歲之前是可以自由流動的,只要遵循相關的法律規定,如一個禮拜不能多于一定時間的訓練。如果按照英國的法律,那中國有一半的青訓人都得進監獄。我們青訓的科學性也沒有人家那么系統,法律支撐、經驗積累也沒有人家那么系統,現在基本就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據我了解,大連一個8歲的孩子,平常一天練習4個小時,周末練習7個小時,這就是過度開發,等孩子10歲打出好成績,再整體出售給一個職業俱樂部。俱樂部就是發單子,你幫我做青訓,我給你錢,我自己不動,省力也能省點兒錢。俱樂部自己建學校,買地、招人、找教練,是挺費勁的,所以俱樂部就整體收購球員。

  ▍足球發展的經驗借鑒

  路云亭:從2015年定下來足球改革之后,對足球界應該算是福音。對這個政策的執行過程以及它的前景,作為業界人士你怎么看?

  董路:現在國家高層很重視足球,這也是個必然的趨勢。當一個國家的經濟不能夠惠及每一個人的時候,或者說,當某一些因素還很難將人統一的時候,你會發現,足球是一個信仰。

  路云亭:我看到西方的體育社會學家講,足球是一種宗教,是一種巨大而值得信賴的信仰對象。當然,那是一個高端的境界。足球還有形而下的內涵,具體來說,很多中國人更青睞南美球風。中國人的身體也更近似南美人,很多年前就有人這樣講,但是,現在中國足球人還在徘徊。另一方面,南美足球也在相對衰落。中國的足球所參考的對象也在變化。

  董路:足球有它的發展規律。足球首先是基于天然的熱愛,然后進入有組織的形態,最終更高階層的還是一種個性和天賦的釋放。所以我覺得,南美足球最開始是它的野性、純天然的東西,再結合當地的人種和文化,造就了很多球星。但是,這些球星在當地卻得不到高水平的組織化對待,或缺少一種商業精神的梳理,得不到規范化的成長路徑,那么他的價值體現就會打折扣。所以南美的球星要去歐洲,進入到一個規范的市場,并且有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舞臺,最終站穩腳跟,融入到歐洲的足球體系里面,實現個人的人生價值。但足球要想獲得終極的發展,還是要靠那些真正具有巨大天賦的人,他們能夠成為整體當中那顆最亮的星,所以才有了南美已成為歐洲足球或者世界足球天才的發祥地的說法。南美球員通過歐洲足球的整體的提升,個體才體現出最大的價值。所以,所謂南美足球的衰落更重要的其實是更多的南美球員到歐洲的俱樂部,本國聯賽的水準在下降。南美的國家隊一旦有需求,將這些好的隊員臨時抽調回來,再組成隊伍的時候,其實統一性就已經出現問題了。因為球員在不同的球隊可能踢不同的位置,也有不同的打法,回國家隊后只經過短期集訓,這就沒有在歐洲時那么匹配,所以這也是一種必然性吧。但是南美足球也在整體地歐化,越來越多的南美球隊,像巴西有時候打的也是防守反擊,并不是那種完全的個人主義,也打整體足球。所以整體足球是一個基本的方向,但是擁有更多球星的球隊能夠走到最后。

  路云亭:足球有南美的個人英雄式風格,也有歐洲以傳控為主的集體主義風格,看來今后可能以后者為主導了。但是,不管南美風還是歐洲風,傳控打法則是一向不變的。傳控打法只有微調的空間,不會消失。

  董路:傳控足球似乎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拿2018年的俄羅斯世界杯來說,控球率非常之高的德國、西班牙,包括技術流打法的克羅地亞都沒有走到最后。最后奪得冠軍的法國隊擁有多位天才球員,甚至可以說法國是世界范圍選材,因為法國很多都是移民。這也充分表明,在國家隊這個層面上,由于它是短期集訓,更加務實的戰術可能會在杯賽上取得更好的成績。但作為聯賽就不一樣了,聯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30多場比賽,球隊打法可能會持之以恒,持續地發揮效應。而在國家隊,在世界杯,5場球、6場球、7場球那個時候,相對務實的打法就很吃香,穩住陣腳,利用像姆巴佩、格列茲曼等這種球星打反擊,利用定位球,效果會更好一些。

  另外從足球的發展角度來講,因為防守變得更加的穩固,所以運動戰的進球變得越來越難,除非你有球星。定位球的得分率已經變得更高了,因為定位球是可以做數據分析,是可以提前演練的,主動性更強,對手不知道你要用什么角度,打到哪個點,用什么樣的方式,可以秘密訓練。在定位球的瞬間,對手對比賽的閱讀會比陣地防守的時候難得多,這也是個趨勢。越來越多球隊的整體攻防的節奏會變得越來越快,所以未來足球,前30分鐘可能比的不是足球,而是比誰能跑,在高速的轉換過程當中,那些體能稍微弱一點的會出現更多的漏洞。所以,現代足球發展到最后,其實創造機會和對方給你機會是一樣重要的。更多的得分是因為對手的失誤給你機會,而你能把握住。

  路云亭:相對而言,以前的中國隊最怵的反倒是沖擊力強的球隊,歐洲力量型球隊就利用長傳沖吊反復沖鋒,那個時候的中國隊在上半場可能還能抗一抗,但到了下半場就頂不住了。但是你看,巴西隊不怎么怕歐洲球隊的沖擊,所以一直有中國學巴西的說法。日韓其實并沒有學巴西,日本可能還有一點,但日韓打的都是整體足球,并非南美風。這次亞洲在俄羅斯世界杯上表現還是很好的,更令人驚嘆的是,韓國還2:0打敗了上屆冠軍德國隊,而且日本打比利時曾2:0領先,展示出了非常精妙的傳控能力,有人就一直擔憂,現在我們和日韓是不是差距越來越大?我看到的日韓足球都是真正的整體足球,這恐怕也是中國足球發展的方向。

  董路:日韓學的是歐洲風,兩個國家都有不少球員在歐洲球隊踢球。俄羅斯世界杯上的情況很明顯,表面上看是日本和韓國的球隊在打,仔細一分析卻不是這樣,其實是一些在歐洲球隊踢球的日韓球員帶領著一些本土球員在打。所以,在歐洲經歷了高水平聯賽洗禮的這些日韓球員,本身的能力、特點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和強化。足球比賽就是這樣,當弱隊對上強隊的時候,如果有相對正確的戰略、戰術時,便會發揮出更大的效益。日本足球也是脫離了以往的所謂的傳控。面對比利時,日本發現它只能處在弱者地位,所以反擊會變得更加犀利,韓國敢于碰強隊,因為他們打防守反擊也有一套。從人種的角度來講,我們沒有歐洲人強壯的身體,和南美人也不一樣,沒有南美人奔放的性格,也沒有靈活的腳下生花的技術,我們應當在夾縫中尋找一種屬于自己的道路,那么第一就是發揮自身特長,頭腦、靈活性、速度,另外一個就是頑強的精神斗志,像韓國和日本都有這種特點。還有就是戰略戰術?,F代足球越來越接近現代戰爭,在戰爭的發展過程中,戰略戰術變得越來越重要。中國足球更適合打防反,首先要做到的是相對穩固的防守,然后利用自己快速敏捷的特點來攻擊這些歐洲球隊,才能取得勝利。

  路云亭:對,當時比利時沒把日本隊放在眼里,后來被進兩球了才玩真的。日本也承認,他們吃了身體上的虧。我們也是,在身體方面,如果我們不解決技戰術難題,到時候還是沒有太多的辦法。

  足球世界杯國內現狀(亞洲杯突然不在中國辦了:中國足球的三次斷裂令人心痛)

  ▍足球發展與愛國主義

  董路:中國足球發展到今天,其實遇到了瓶頸。我認為,和幾十年前的足球相比,現代的訓練手段、醫療恢復、高科技的運用,會使得每一個場上的隊員跑得更快、判斷更準、身體更強壯、傷病更少、整體感更強。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講,球場是在變小了,因為每個人的覆蓋面積大了,單位時間移動的距離長了,功率大了。你會發現,在體育運動當中,比如說籃球、水球、手球,除了隔網的排球之外,如果場地小,人均占有面積小,那么這個項目的打法基本上都是防守反擊。籃球進攻之后馬上落位防守,手球也是落位防守,水球就更不用說了,對方門將一旦得到球,我方隊員馬上先往回游,占好位置。而足球原來場地大,有的時候回不來,或者陣型變得松散,就會有對攻的場面。但是隨著各個隊伍個體能力越來越強,人均單位時間占有的面積越來越小,足球正在無限接近于籃球的戰術,得防守者得天下。雖然有的籃球隊間或會有全場緊逼,但這種戰術只是在特殊情況下使用,大多數情況下肯定都是二三聯防或者是盯人防守,我認為這個趨勢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未來的足球的發展,我認為只有兩條道路:第一,加大場地;第二,加大球門。只有這樣才能確保足球風格的多樣性,才能夠“回到”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但百余年來,足球規則變化很小,相對保守,除非有一天,當它的戰術太單一,比賽不好看了,才會有真正變革的可能。我想足球未來的發展也會借鑒其他球類項目發展的經驗。我認為VAR是必然的,因為幾十年來,足球比賽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快了,但是作為一個人,作為裁判來講,眼睛還是肉眼,不可能說50年后的人就比以前的人反應更快,看到得更多,其實恰恰相反,可能更慢,所以裁判需要有科技的輔助。這都是社會發展、科技發展以及人的機能的發展當中出現的問題,要想確保足球的魅力,有可能需要一些改變。

  路云亭:去年就有人問我,綜合格斗和武術誰厲害?我說,都不厲害,僅僅是規則厲害。規則讓誰贏誰就贏。浪里白條可以在水里贏黑旋風,李逵也可以在陸地上打敗張順,誰厲害?很明顯,規則。規則可以改變一個運動的整體性質。足球的規則可使它極富魅力,也可使它變得平庸。規則的上線是法哲學,是一切現代體育項目的核心動力。往大里說,近代文明乃至人類現代性的基石便是規則,足球也是一樣。

  董路:那一定是。我曾在十幾年前就說,如果不改變,那么點球和越位最終會殺死足球。因為肉眼判斷越來越難了,裁判瞬間作出準確的判斷越來越難。當一個項目不斷地因為裁判的、并非人為因素的錯判或者漏判,使得一個隊很多的努力付之東流,很多情感的投入沒有得到公正的待遇,那么這個運動肯定是長久不了的。還好VAR的引入,至少從越位的角度來講,它幾乎是百分百準確的。至于說點球、手球的判罰,有可能因為這個輔助系統變得更準確。雖然說規則沒根本性改變,但是因為有科技的輔助,規則也算有一些變化。

  路云亭:我的《表演的異化:足球的觀劇效應》其實只說了三句話,我認為傳統的演藝模式都在不同程度地退化、萎縮,這個星球上最偉大的表演是生物的進化,而能夠和生物進化的宏大表演相媲美的只有足球。足球是廢除掉人的手臂霸權功能的一種特殊的運動項目。足球的手腳分工和人的自然進化相反,呈現出一定程度的倒置趨向。廢除掉人的手臂的精確操作功能后,人的手臂就會變成翅膀,而人仍舊不會飛翔,于是賽場上的足球人就如同一種飛奔中的鳥,他的手臂就像一雙平衡器具。足球人的腳既是運載、運輸器具,還是精確操作器具,足球人的腳學習的是章魚、蜘蛛、墨魚之類,而足球中有頭球,換句話說,足球是唯一一種將頭部作為進攻性武器的體育項目,自然界中只有野牛、野羊、野鹿等秉承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正因如此,我認為足球更像一種特殊的雜技,其中有助力進化論的能量,也有抗拒退化論的意義,還有重新假定進化錯位論的意義。

  董路:足球是一個很有魅力的項目,就像您說的,原來以為腳只是用來走路和跑步,所以腳下生花會給人帶來很奇妙的感覺。另外一個,足球比較難于控制,正因如此,踢出精準的球的時候,它就更加賞心悅目。再加上足球本身確實是有足夠的偶然性,人們有時候會期待著“屌絲逆襲”或者以弱勝強,這是勵志的根源,一個強者是不可能勵志的,只能是弱者勝強者才是勵志的。足球這個運動恰恰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路云亭:新經濟主義時代到來后,人們獲得一種自己掙錢自己花的權益,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也是社會發展的常識、常態。與此同時,很多球員的愛國主義精神在滑坡。我知道一位中超的替補隊員,他年薪在人民幣500萬到700萬之間,一年不打一場球,錢也能到手,我算了一下,他就這么歇著,一天也可以掙到2萬元人民幣,他到國家隊也當替補,每天只有200元的補助,和2萬元相差100倍。他到國家隊也是出工不出力,因為他怕受傷,不用說踢比賽,他連訓練的積極性也沒有。足球發達國家的球員在國家隊獲得榮譽可以提升身價,在俱樂部也可以拿到更多的錢。中國國家隊的世界排名不高,比不上恒大、上港之類的高水平俱樂部隊,所以中國球員對國家隊也不重視。中國國家足球隊接連輸給一些亞洲弱隊,與其說是水平不夠,不如說是重視程度不夠,不是主管者不重視,而是球員提不起精神來,因為他們收入的大頭來自俱樂部,在中國很多球員看來,只要他在俱樂部有位置,他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這便形成了愛國主義的危機。不過話又得說回來,愛國主義在當今世界各國的體育界都面臨危機,個人主義和國際主義反倒成為足球界的新崛起的力量。

  董路:愛國主義問題值得一說,我還要說說法國足球。法國足球也存在球員能否融進母國的問題。法國球員有好多其實是二代移民,他們的父輩來到法國安身立命,這些二代移民接受法國的教育、法國的文化和法國的青訓,并不是簡簡單單直接從非洲拉來。所以我認為這些法國球員是新移民或新移民的二代,他們既繼承了祖上遺傳下來的身體,又接受了新文化的熏陶,再加上規范的青訓培養,如果這些結合得好,對國家隊的選材就有好處,可選擇的球員的風格類型就會有更多種類。不像單一民族,風格類型可能基本上大差不差。所以,法國足球隊要高的有高的,要快的有快的,要防守有防守的,要力量有力量的,要技術有技術的,再加上一個很接地氣的教練,那所有的事情就好辦了。其實,法國這種球隊從組合角度來講是自然地帶有多元性,并不是很容易組合的,因為文化會有差異,但在足球本身的巨大感召力前,所有的問題都變得不是什么問題了。

  來源|微信公眾號“文化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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